忆 母 亲
张海彬
“儿子，你知道明天是什么节日吗？你又知道，我们为什么要有这个节日吗？”
不知道为什么，每到母亲节的前一天，我都会给儿子发这么一个短信，是在提醒儿子从小应该铭记什么，还是有意识地想让他学会去思考什么呢？其实，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，对于成年的我来说，又何尝不是在反问自己呢？！
回想孩提时代，我生活在一个热闹，温馨，虽清贫但却幸福的大家庭。那时，父亲和一辈子未成家的叔父每天到生产队里劳动，挣工分，挣口粮，而家里，则是母亲整日地起早贪黑操持家务。说起农村的家务，其实比起城市里的家务要远复杂得多，辛苦得多，繁重得多。
母亲是一个勤劳的人。在那个时代，单靠父亲和叔叔挣工分分得的口粮，是不能够完全养育我们六个儿女的。于是，母亲就含辛茹苦地养鸡、养鸭、养猪、养羊来接济这个家。那时，家庭所有成员身上的衣服，脚上的鞋袜，都是母亲一针一线纺织缝补而成的。几乎是在每个夜晚，我都是在母亲的手摇纺线机“嗡嗡”的声音里进入梦乡，而夜半醒来，看到的却又是昏黄的煤油灯映出的母亲飞针走线缝制衣衫的身影......
母亲有一颗极其善良的心。那时，我们的家境贫寒，虽并不能自足，但她却能常常地把我们的衣服送给邻居那些没有母亲的孩子穿，甚至到家里来讨饭的人，母亲也是可怜他们，慷慨地施舍他们。
在我的记忆里，父亲是个勤劳但不善言谈和持家的人，因此，家里一年到头的生活，大到修房盖屋，小到柴米油盐，以及邻里之间的礼尚往来，婚丧嫁娶，还有几个哥哥姐姐的终身大事，都是在母亲的精心安排下，操持得极好。因此，母亲虽不识字，但她却是农村妇女中为数不多的心胸豁达，通情达理，聪慧善良，善于持家，在邻里之间享有极高威望的人。
盛夏的农村，夜里常常是闷热难耐，蚊叮虫咬。每当此时，母亲就会一边铺个凉席，让我们躺在上面纳凉，一边坐在我们身边，手摇着芭蕉扇，彻夜地为我们扇风驱蚊，让儿女们甜甜地从一个梦乡到另一个梦境......记得是上初三那年，我由于患了严重的红眼病而休学，不知母亲从哪儿听说的野生黑豆能治眼病，于是，在那个酷热的夏季，母亲不顾被蚊虫叮，被毒蛇咬的危险，到邻村茂密的竹园里采摘野生黑豆，常常是从竹园出来，母亲的手臂、双腿被荆棘刺的满是血口，鲜血直流......
这就是我的母亲，她给予儿女的永远是她所有的爱，她的爱比天大，比海深！她的勤劳，善良，聪慧，博爱，在儿子幼小的心灵里播下种子，让儿子受益终生！......
后来，我参加了工作，经济生活等各方面都慢慢地发生了变化。几年后，我把母亲从农村接到了城市，想让母亲享享清福，颐养晚年，但母亲已是年迈体弱，身患疾病......
母亲啊！儿子多想带你去看看山水，去品尝人间的山珍海味，但遗憾的是您却不能......我常常幻想，要是母亲能年轻些该多好！可我知道，即使是那样，母亲又怎会舍得让我去做什么，而我又能如何地去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呢！我知道，母亲给予了我十分的爱，而我能拿出一分的爱去报答她，母亲就会感到是莫大的满足啊！在这个世界上，难道有比母爱更伟大，更无私的吗？
母亲是在她八十三岁那年身患痴呆，原来挺健谈的她，变得沉默寡言了。我知道，我永远也听不到母亲絮絮叨叨的关爱了，再也吃不到母亲为我亲手做的可口饭菜了......记得那年的有一天，儿子突然遗憾地对我说：爸，我再也吃不到奶奶给我嗑的瓜子了！就是儿子的这句话，竟让我心酸的潸然泪下......
是啊！那时的我就在想，母亲能留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，也许某一天，她会静静地离我而去，带走她孱弱的生命，但她留给子孙的，却是她永远的爱！母亲已注定不能留下万贯家财，但她勤劳善良、聪慧博爱的品德，却是我和她的子孙们最宝贵的精神财富！在我们的生命里，也许，可以错过许多风景，错过金钱地位，甚至错过情爱恋人，可唯一不能错过的，是对养育之恩的报答！因为，树欲静而风不止，子欲养而亲不待啊！我们永远都不能带着这种遗憾走到我们生命的尽头！
于是，在母亲身患痴呆的那几年，我是既做儿子，又做女儿。每周为母亲洗一次澡，修剪指甲。她那时变得像个孩子一样的特别依赖我，一会儿看不到我，她就会到处寻找，以至于每晚我只能躺在沙发上休息。睡觉前，我会为母亲热一杯牛奶，看着她静静地喝完......
母亲八十六岁那年不幸被检查出身患幽门癌，不能够进食，连一口水都不能够喝，每天只能靠输营养液维持生命。那时，她身上插满了管子，承受的痛苦可想而知，但每当护士问她：奶奶，你有哪儿不舒服的吗？她都会摇摇头。即使再痛苦，她也不会呻吟一声，我知道，她怕麻烦医护人员，也怕我担心，怕影响到我休息......母亲就是这样的一个坚强，事事处处为别人着想的无私的人。住院六个月，她日渐消瘦，像一枚蜡烛一样，直至流尽生命的最后一滴泪，在我的怀里安详地走了......
母亲已经离开我近七个年头了，她的一生是平凡的一生，像千千万万的母亲一样，她勤劳善良，博爱无私。她的一生又是不平凡的，她用她的一言一行为我们创造了巨大的精神财富，指引着她的后人堂堂正正做人，踏踏实实做事。她虽然走了，但她的精神会永远永远活在我们心中！
又是一年母亲节，儿子想由衷地对天堂里的母亲说：妈妈，儿子想您，爱您！祝您母亲节快乐！